以前趙衡在的時候穆晴明也沒有仔細跟他說過婆婆，因為跟婆婆約定過不能告訴別人。

如今她在天庭只有玄武知道她身上有燃魂，對她來說也只有玄武一個知她根底的人。

上九重天之前穆晴明曾跟婆婆說：“如果玄武上神就是趙衡哥哥，他知道我身上有燃魂，一定也會知道您的神格放在我身上，他一定會生氣的吧？”

婆婆說：“無妨，玄武看到我的神格，不僅不會生氣還一定會將你留在天界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婆婆笑了：“因為玄武上神與婆婆是舊時故人，對彼此都十分惦念。”

所以婆婆並沒有阻止她將這件事告訴玄武，上次玄武問起她不肯說，純粹是為了跟他賭氣不願意回答他的問題罷了。

“趙衡哥哥可還記得陵野的山谷？”

玄武立刻想起來：“當年你離家出走後居住的地方？”

因為他記得那些細節穆晴明心裏格外的踏實：“嗯，我就是在那裏認識婆婆。”

當初他在陵野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，只怪當初他根本沒完全蘇醒記不得事。也許就是當初他出現在陵野之後，才讓那個婆婆這麽對待穆晴明。

見他不說話，穆晴明仔細觀察他的臉色：“婆婆是你的朋友吧？”

朋友？玄武看向穆晴明：“一位老友。”

穆晴明松了一口氣：“婆婆讓我替她向你問安，雖然沒能如約與你相見，但萬分掛念，希望你一切安好。”

呵，玄武頷首算是應了，再問她：“你是如何認識那位婆婆的？”

“我小時候……好像是趙衡哥哥剛來穆府那天，躲在山貨阿爺的車上睡著了，結果被帶到了陵野遭到狼群襲擊，是婆婆救了我一命。那時婆婆是被一把大劍打在山壁上傷勢很重，我就幫她把劍拔下來，後來婆婆就用術法護送我回到了東陵，不然你可能就見不著我了。”

穆晴明說著又想到了什麽：“對了，趙衡哥哥還記得九轉心丹？”

“記得，便是吃了九轉心丹我的病才很快好起來。”

他記得真好，穆晴明心裏又高興一分：“九轉心丹裏有一味地魂丹是婆婆幫找來的，這樣想來很奇妙，當時婆婆都不知道我用來救誰，結果卻是間接幫了自己的朋友，這算不算緣分？”

緣分？玄武從她身前站起身，轉身背起手望著前方沈默。

他現在對她沒最初那麽冰冷，但臉上卻一直沒笑容，這跟趙衡其實差別很大。

坐在秋千上的穆晴明望著眼前如同一座雪峰一樣的身影，那冰雪一樣的側臉，那流雲一樣的長發，衣袂如霞飄飄若仙。

怎的是若仙，他可是貨真價值的上神。

他們瀛洲的人祭拜了千萬年的神明。

哪怕現在他就站在她身邊，她稍微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衣袖，可她卻有些不敢碰觸。

好幾次她都好想抱一抱他，哪怕握一下他的手指，但是他沒主動她就不敢褻瀆。

她看過他的眼睛，說她能看見趙衡這話不假，但是她能看見上神這也是真的。

此刻他高高站在他的身邊迎著天光神輝熠熠，她仿佛只是他腳邊一顆小小的仰望著他的塵埃。

他是那麽的高不可攀遙不可及。

她害怕又討厭這樣的距離，所以若有所指的故意說：“我很喜歡婆婆，不僅因為她救了我的命。”

玄武身體微微一僵，清風吹得他神袍拂動。

穆晴明繼續說：“在大家都不大喜歡我的時候，婆婆雖然是位神明，可她一點也沒嫌棄那樣的我，即便知道我體內有燃魂她也說沒關系，離家出走那年若是沒有她我都不知道怎麽熬過來，你走了之後要是沒有她我……”

她不想說當時自己絕望的在山崖邊徘徊了多少次。

“總之，婆婆幫我了很多，她是我見過的最沒架子的神明了。”

不像你執明神君，現在還端著拒人千裏之外的架子。

她都拐彎抹角罵了他了總得給個回應吧？趙衡以前被罵之後生氣了也不走，各種借口來她的院子裏幹活，穆晴明想著就笑了。

玄武上神突然偏頭看她，臉上依舊毫無表情，逼得穆晴明的笑容跟著慢慢隱去。

他好像並不喜歡看她笑。

好像也不大喜歡聽她說話，以前趙衡哥哥……

她總拿以前的趙衡跟他對比。

穆晴明有點不自在：“我是不是太吵了？”

“不吵。”玄武淡淡又問，“那婆婆可跟你說了幾時會來拿神格？”

婆婆來拿神格大概就是她得他分開的日子了吧，因為她是個燃魂攜帶者不能修仙，神格還回去她就變回普通人，雖然到時候就得離開玄武，但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，穆晴明倒沒什麽失落感：

“婆婆沒說幾時來拿，就說她需要的時候會來，讓我先安心使著。”

“你能找到她嗎？”

“現在不能了， 以前有木哨子，婆婆聽到哨聲就會來，可哨子已經沒了。”

玄武聞言再次默然。

這時候穆晴明才意識到，其實玄武上神把她重新帶回來之後，問的話都是關於體內神格的事，其他多餘的一句也沒有。

穆晴明心裏一揪。

玄武上神不會只是為了問出婆婆神格的事情，才承認自己的趙衡吧？

再看他冷峻的側臉，他身上也沒有一絲人情味，而她居然高興得現在才正視這一點。

她想問他是不是這樣？

但現在他想問的她都已經回答了，她是不是就沒被留下的必要了？

穆晴明抓著秋千繩索的手猛然縮了回來，左手緊緊握住右手壓在腿上，但陵光神君並沒有發現，只說：

“本神君有些事要處理，你有任何需要跟天女星君說。”

玄武說罷舉步離去。

“趙衡哥哥！”

玄武回過頭來。

穆晴明眼裏充滿了不安：“你……你還會來看我嗎？”

玄武面色一怔，然後道：“得空便來。”

雪櫻園比荷花塢大多了。

一片潔白的祥雲裏矗立著連綿不斷的回廊庭軒，四季常開的雪白櫻樹，舉目望到盡頭就是疏闊的天際，天際有雲卷雲舒，美得空闊遼遠。

但這雪櫻園仿佛是個華麗的牢籠，她被關在這裏又一個十天過去了。

“晴明上仙，神君來了。”天女星君笑著與她說道。

穆晴明立刻從櫻花樹上跳下來：“在哪兒……”

還沒等到天女星君說，她已經舉步飛快地朝他跑去，她看見了那個站在廊檐下的人了，沖到他面前臉上都是壓抑不住的喜悅，喘著氣歡喜地叫他：

“趙衡哥哥！”

玄武看她璀璨明眸，跟精靈似的活氣，微微頷首：“住得可還習慣？”

“習慣。”就是等得太久了，他說得空便來，這一等就是十日。

“習慣便好，本神君有一事相問，婆婆與你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何處？”

穆晴明滿是歡喜的表情慢慢消失：“白巢崖附近的斷崖。”

那不是當年穆懷成要將她丟下去的懸崖嗎？“你……”

穆晴明笑了笑故意問道：“我怎麽了？”

玄武面色沈了下來：“沒事，若是覺得悶就讓天女星君帶你到別處瞧瞧，不過最好就在玄武宮內，若是其他人知曉你身上……”

“我知道，天界也容不得燃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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